陈顺林:当代艺术生态的“头衔盛宴”与“创作荒漠”
当代艺术圈的权力叙事与符号资本异化
当代艺术圈的权力结构异化现象,本质上是布尔迪厄场域理论中“符号暴力”的具象化呈现。在官方美术馆与学术机构的共生场域中,“博导”“策展人”“官员”等头衔已异化为资本流通的硬通货,其背后隐藏着学术权威与市场权力的双重规训机制。
头衔的符号资本化与场域权力斗争
艺术圈层通过“全国美术作品展”“国家艺术基金”等国内标签构建的履历崇拜,实则是艺术圈内指的“场域同构性”产物。这种叙事策略通过预设批评话语(如“中国美协学术标准”)维护利益阶层的文化学术性,使美术史书写成为资本与权力的编年史。正如北大艺术学院论坛中提出的“跨媒介叙事”范式转型,当学术研究转向媒介物质性时,艺术圈却陷入对符号资本的重复生产,形成理论与实践的分裂。
学术活动的权力展演本质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当代艺术与世界”讲座体系,国际博士生论坛中强调的“学术规范性”异化现象。有人提出的“研究范式转变”,在现实中被简化为策展人简历上的“学术政绩”,而有人所言的“跨媒介叙事粘合性”则异化为不同权力主体的利益粘合。这种展演机制与英国国家美术馆展的文明对话初衷形成鲜明对比——后者通过艺术史经典作品探讨文明存续,前者却将学术研讨降维成身份认证仪式。
创作内核空心化的双重逻辑
艺术作品沦为“对冲基金附庸”的现象,揭示了场域中资本逻辑对创作主体的侵蚀。布尔迪厄理论中“有限资金决定藏品局限性”的困境,在美术馆、画院体系中演变为对官本位符号资本的病态追逐。有人在论坛中分析的“数字图像物质性”,本应拓展艺术表达维度,却在实际创作中简化为技术拜物教的视觉包装,印证了“硅与硒”媒介革命在资本裹挟下的异化发展。
叙事体系重构的可能性路径
参照中国式现代化叙事强调的“共性个性结合”“宏观微观互补”,艺术圈亟需建立超越符号资本的新评价体系。如清华论坛提出的“物质转向”方法论。或可通过回归媒介本体研究打破头衔崇拜;而英国国家美术馆展倡导的“艺术保存文明”理念,则为去资本化的价值叙事提供参照。
生态批评的失效与“伪批判性”
生态文学倡导的“批判与赞歌的辩证关系”,在艺术圈沦为一场精致的表演。一边是《中国生态艺术发展研究报告》中79.73%的从业者标榜“关注可持续发展”,另一边是画廊展厅里以“环保”为名的装置艺术,实为工业废料的堆砌与网红打卡的噱头。这种“伪批判性”与有人在《福道》中批判的“破坏生态行为”形成荒诞对照:当艺术家以“生态”之名领取政府补贴时,其创作动机早已与真正的生态关怀背道而驰。
行画逻辑:从大芬村到美术馆的“审美降级”
当代艺术领域的评价体系割裂,在深圳大芬村与美术馆的双重镜像中暴露无遗。前者以技术复刻支撑生存逻辑,后者以概念包装掩盖创作空心化,二者共同指向艺术价值评判标准的异化危机。
1. 大芬村的技术神话与创新困境
大芬村画工通过梵高、莫奈等名画临摹,构建了工业化生产的“技术神话”。纪录片《中国梵高》中的赵小勇等人能以1:1精度复刻《向日葵》《星空》,甚至形成“专画梵高”的职业分工。这种技术完成度远超美术馆中某些依赖“生态艺术”“可持续设计”标签的展品,但大芬村的致命缺陷在于其逻辑闭环,订单驱动的生产模式将艺术降维为商品,画工在重复劳动中逐渐丧失原创能力。大芬村作品定价以临摹难度为标准,古典写实主义因耗时耗力获得最高溢价,而现代主义作品仅需调色即可量产,形成技术崇拜与创新压抑并存的悖论。
2. 美术馆的概念空心化与政策投机
与行画的技术主义相对,美术馆体系正陷入“策展文案主导创作”的困境。YCJ国际机构的“清塑计划”“旧物再生”等生态主题项目,往往将艺术简化为环保口号的视觉化拼贴,例如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常以“天人合一”“乡村叙事”迎合西方对东方的想象,导致作品沦为跨文化误读的载体,正如大芬村画工为满足欧美市场需求而批量生产“东方风情”油画。
3. 评价体系的双重扭曲:技术崇拜与概念拜物教
大芬村与美术馆看似对立,实则共享同一套异化的价值评判逻辑:前者将艺术等同于商品生产的技术指标,后者将其异化为学术话语的符号载体。当大芬村画工日复一日涂抹《向日葵》时,美术馆策展人也在机械复制“生态”“可持续”等术语,两者都陷入创造性劳动的异化状态。更讽刺的是,大芬村行画因直接服务于消费市场而具备视觉冲击力,而某些美术馆作品为追求“观念深度”刻意消解形式美感,反而陷入晦涩空洞的境地。这种分裂映射出当代艺术评价体系的失序,技术标准与概念标准彼此排斥,却无人追问艺术本应承载的生命体验。
4. 本土性消逝与国际接轨焦虑的共生
环境艺术设计中“模仿国外设计缺乏本土特色”的弊病,在当代艺术领域表现为双重困境:大芬村为出口市场生产“西方名画仿制品”,美术馆为国际展览制造“东方主义符号”。两者共同暴露了本土文化主体性的溃散。大芬村曾凭借廉价劳动力和区位优势承接欧美装饰画订单,这种外向型经济模式使其创作方向始终受制于他者审美。而美术馆体系为获得“国际认可”,将本土经验强行纳入西方当代艺术叙事框架,导致作品如梅花古镇研究般沦为术语拼贴,失去与真实生活对话的能力[用户提问]。这种“接轨焦虑”实质上是文化殖民逻辑的内化,比大芬村的商品化更具破坏性——它让艺术沦为权力话语的传声筒而非批判者。
5. 重构可能:从“行画逻辑”到“价值叙事”的突围
破局的关键在于建立超越技术主义与概念拜物的新评价体系。大芬村已在尝试转型,赵小勇通过亲睹梵高原作反思复制生涯,部分画工借助淘宝电商探索原创IP开发。这提示我们,艺术的在地性重构需回归“人”的维度,大芬村与油画的冲突与相融本质是全球化背景下劳动者身份重建的过程。若美术馆能放弃对政策热词的投机性挪用,转而关注如大芬村画工般的微观个体叙事(如漆匠转型画师的生命史),或能重新激活艺术与社会的真实关联。这种转向需要勇气:既要抵御资本对创作的工具化收编,也要拒绝学术话语的自我封闭,在技术精进与思想深度之间寻找平衡点。
体制化生存:从“创作自由”到“项目申报”
当代艺术家的生存逻辑已深陷“体制化陷阱”,其本质是布尔迪厄所言的“场域规则内化”与马克思“艺术生产不平衡”理论的当代合谋。从生态文学创作培训到学术项目申报,艺术创作的自主性正被行政流程与资本逻辑双重肢解,形成一种新型的“文化治理术”。
1. 体制收编:行政链条对创作逻辑的规训
省级作协生态文学分会、鲁迅文学院培训班的设立,表面上推动生态文学繁荣,实则将创作简化为“课题申报—经费审批—成果汇报”的工业化流程。这种模式 “作家学院化生存困境”高度契合:艺术家被迫在“下生活”(深入现实)与“上生活”(学术生产)之间撕裂。例如某生态文学项目要求作家半年内完成“长江大保护”主题创作,其采风路线、文献引用均需符合课题指南,导致作品沦为政策文本的文学化转译,失去对生态危机的个体化凝视。
2. 资本合谋:学术头衔与商业拍卖的符号兑换
环境艺术设计中“高成本材料与投资者短期利益”的矛盾,在当代艺术领域演变为“学术话语权”与“资本定价权”的共谋。一件作品的价值不再取决于其美学突破,而是能否嵌入策展人的“学术框架”(如“后人类叙事”“生态批判”),或进入卡地亚基金会等资本平台的收藏名录。这种异化现象印证了 “资本逻辑对艺术的渗透”:当艺术评价标准被简化为“参展次数+拍卖成交额”,创作必然异化为符号资本再生产工具。例如某青年艺术家为入选双年展,将作品强行嫁接“碳中和”概念,其装置艺术实质是政策文件的3D可视化,却因符合“学术热点”获得机构收藏。
3. 主体性消解:创作自由的双重锁链
体制化生存迫使艺术家在“行政合规性”与“市场变现力”之间走钢丝。第三重困境——“学院政治对文学自主性的伤害”——在艺术领域更为严峻:美术馆策展方案需匹配“文化强国”“乡村振兴”等政策关键词,导致展览沦为视觉化的政府工作报告。而资本端则通过“学术背书+商业包装”的闭环操控艺术定价,如某拍卖行联合策展人将“水墨实验”包装成“东方哲学当代转译”,使平庸之作拍出天价,完成学术价值与商业价值的虚假兑换。
4. 突围路径:在体制夹缝中重建创作主体性
破解困局需借鉴付小明的“跨界突围”经验:他将诗歌与书法、绘画深度融合,既符合传统文化复兴的政策导向,又通过“诗性空间”建构保持创作独立性。这种策略启示艺术家,
“体制资源创造性转化”,如利用生态文学培训班的采风机会,深入工业污染现场收集未被官方叙事收编的个体记忆。
“学术话语战术性挪用”,在项目申报书中嵌入“非遗活化”“数字人文”等热词,却在创作中注入批判性思考,如用AI生成技术解构“算法统治”议题;
“资本平台反向利用”,效仿草根创作者,通过短视频平台传播未被美术馆体系认可的实验作品,构建“去中心化”的传播生态。
当代艺术的真正突围,或许在于承认体制化生存的现实,却拒绝成为“项目申报机器”——如同中付小明以“草书为舟”横渡古今,艺术家亦需在行政与资本的激流中,找到那片属于自己的“诗性飞地”。
破局之道:重返“野蛮生长”的民间力量
当代艺术的困境,本质是布尔迪厄所言的“象征资本垄断”与“场域封闭性”导致的创造力衰竭。当学院派深陷“策展人—拍卖行—基金会”的权力闭环时,大芬村画工与梅花古镇匠人却在体制外构建着另一种艺术生态,其野蛮生长的生命力恰是打破僵局的密钥。这种突围路径暗合所述“升维破局”思维——唯有跳出既有的评价维度,才能激活艺术最本真的创造基因。
1. 民间智慧的实践性突围:从行画生产到生存美学
大芬村画工群体虽被斥为“行画生产者”,但其对市场需求的敏锐捕捉与技法锤炼,恰是 “开卷考思维”的生动实践:他们通过淘宝电商平台将梵高临摹转化为原创IP开发,在商品逻辑中开辟出艺术再生的新路径。这种源自生存本能的创造力,比学院派空谈“生态艺术”更具现实穿透力。正如徐霞客用三十年丈量山川的壮举,民间艺人在订单压力下打磨出的技艺精度(如1:1复刻名画),实则是艺术回归“手作精神”的另类突围。
2. 未被收编的创造力:体制外艺人的文化韧性
梅花古镇研究揭示的“年轻人口流失”危机,反向印证了未被“双年展”收编的民间艺人的价值。所述“质疑与解释的动态平衡”在此显现:当体制内艺术家忙于用“清塑计划”等概念包装政策任务时,古镇漆匠却在修复古建筑的过程中,无意间保存了濒临失传的大漆工艺。这种未被理论阉割的创作状态,恰似哪吒导演“踏出自己的路”的宣言——他们不依赖策展人的学术背书,而是通过器物修复、民俗传承等具体实践,构建起抵抗文化断层的微观堡垒。
3. 边缘与主场的辩证重构:从文化飞地到价值革命
民间力量的真正价值,在于其打破了艺术场域的等级秩序。大芬村画工在临摹《星空》时形成的“专画梵高”职业分工,与梅花古镇匠人的“海丝文化”碎片化实践,共同构成了一种去中心化的艺术生产。这种生态与敦煌藏经洞的千年等待形成呼应:边缘地带的文化基因库,往往保存着文明突围的原始密码。若当代艺术能如所言“在更高维度切入”,将大芬村的技艺资本与古镇的在地经验纳入新评价体系,或可重构“技术—观念—市场”的三角平衡,实现从符号游戏到生命叙事的范式转型。
4. 破局路径:野蛮生长与系统重构的共振
重返“野性的黎明”需构建双向破局机制:
向下扎根:借鉴中重庆社区学院的“人人为师”模式,将美术馆变为民间技艺的展演场,让大芬村画工的调色刀与学院派的理论书展开对话;
向上突围,效仿中特斯拉的“第一性原理”,用民间艺人的实践智慧解构“全国美术作品展”的话语霸权,如将贵州古镇银饰转化为当代装置艺术的物质载体;
横向链接,参照的“质疑—解释”认知螺旋,建立民间创作与学术研究的反馈机制,让贵州古镇的生态文明实践不再是论文中的空洞标签,而是策展人必须直面的话语对手。
当代艺术的真正曙光,或许藏在大芬村画工沾染颜料的围裙褶皱里,抑或贵州古镇老银匠人龟裂的掌心纹路中展现。这种野蛮生长的力量,正如中林赛“主宰自己的帆”的呐喊,提示我们,艺术的救赎不在国家艺术基金、国家画院、国家美术馆的收藏名录里,而在那些未被规训的、带着泥土味的人类创造冲动中。
陈顺林,1985年出生于贵州黔西市新仁,贵州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贵州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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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rwddl8